大笑同一醉,取乐平生年。

星辰于此刻消失

*这是一篇定时,作者已经沉迷高等数学无法自拔。

*混更死藤茶解禁3/3,个人最喜欢的一篇。

*不老魔女与她捡回来的孩子



BGM:Alone on the w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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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梦里醒来。

 

芥川龙之介的意识完全深陷于混沌的混乱里,还没什么能连成整线的思绪。他放空了好一会儿才用肘把自己从温暖被窝里撑起来,疲倦的酸涩膨胀着眼眶周遭,他揉着刚睡醒乱作一团的碎发重重地打个呵欠,好像这样就能挨个把瞌睡虫从乱七八糟一团浆糊的脑子里踹出去。

 

塔里还黑漆漆的,说是夜间模式可连颗会发点光的星星都没有。癞蛤蟆鼓胀双腮蹲在角落堆了杂物的大锅沿上,乌鸦扑扇黑翼低空掠过不知自己有多讨人嫌弃嘎嘎乱叫,芥川在房门口停顿片刻便有只乌鸦不看脸色地把他头顶当免费停车位,被卡了脖子一把揪下来还掉了几根油光水滑的黑羽,强忍了窒息感还嘎嘎申冤一阵子做足碰瓷的如泣如诉,可惜卡它脖子手的主人正烦躁,乌黑小眼睛审视两眼那阴沉着脸的少年立刻翻书似变脸调度一个楚楚可怜的表情出来。

 

芥川盯着那摆出少女怀春眼神的乌鸦一阵终究松了手把它扔出去,转眼就挥了翅膀飞得没影。他咳嗽好几声,好像要把肺也一并咳出来,寻了水润喉才开始回忆鲜少出现的梦境中那些过分美好的画面。

 

或许是记忆,也可能是纯粹的梦境。芥川转着玻璃杯用温水的气息捂暖手心,那些片段像是清晨朦胧在浓雾里的静谧湖泊,回忆起来只有零零碎碎的各种元素,却一直缺少贯穿从始至终的丝线。他不明白故事主旨,更不了解到底从哪里联系上的这些场景,天穹上铺满灿金、绛紫还有些殷红的火烧云,霞光一直燃烧到地平线的彼方熠熠生辉了潮起潮落,面目模糊的女人,还有肆意飞扬的粉红玫瑰花。芥川又咳嗽了一声,直到凌乱满头卷发的女人睡眼惺忪地赶开落在肩膀上的乌鸦,跌跌撞撞从房间里出来双颊还留了隔夜的泪痕。

 

“龙之介,龙之介。”太宰治子半个身子的重心都在那木质的门框上,呼喊少年名字的时候只穿了素色的裙,裸足踏在冰冷地板就这么走出来,芥川有些生硬地缓慢伸手去扶又被带了点无力地推开。太宰治子抬起她天赐的柔美眼眸看他,沉默在无尽的冰冷空气里游荡开来,前代魔女那遗留的魔法智障自动系统又不知道怎地开始吱呀乱响,芥川只看到女人牵强地扯出一个木偶人般的微笑,随后只有关上门的声响被淹没在又开始乱叫的乌鸦里。

 

芥川一个字也没说,他和魔女之间的交流不需要过多的情感流露,倒不如说只是治子小姐和他有着无法跨越的沟壑,从芥川还是个脏兮兮的小毛孩子被不老不死的魔女捡回这座不知道到底建在哪个异空间的塔里开始,直到此时此刻。

 

治子小姐是封死窗户外边的星辰,是不知什么时候总会出现在塔楼某个角落里的粉玫瑰花,还是正午偶然漫进窗户的日光。芥川又开始胡思乱想,他一会儿想梦境里那些飞扬的粉红玫瑰花,一会儿又想治子小姐下一个白天会以怎样的姿态出现在塔楼底层,同他作伴的现在只有叫声烦躁的黑乌鸦和癞蛤蟆,所谓的黑童话里魔女的标准搭配。他把玻璃杯放回原处,不动声色地从治子小姐门前路过,然后悄无声息地离开。

 

他不是没有听到过治子小姐念书,那些写满晦涩难懂的文字中间描绘属于风花雪月的多愁善感。芥川自认为读不来的文章,无法理解透彻的情感在治子小姐那里变成深夜滑落面颊的泪珠和毫不掩饰的啜泣,水滴弄花了治子小姐精致像人偶般的妆容,她变得不像个不老不死的魔女,只是个为情感所控制的普通人。

 

她好像天生就是位魔女,连血液里都流淌属于魔女的黑色。但治子小姐本身极度厌恶她被唤为魔女,却又承认自己魔女的孤独。她在念书的空档闯进芥川的房间,交叠了纤细双腿坐在桌子上歪头半阖了那双鸢色眼眸,摊开的书本就搁在腿上。她噙笑开口问他——龙之介,龙之介,你愿意亲吻一个成为魔女的人类么。

 

问题是肯定句,就像早就有一个既定的回答。芥川一时不知所措地盯着治子小姐看,看她擦了正红口红的唇瓣开合,看她长而卷的发丝垂落肩胛随着动作轻轻颤抖,还有精致惨白的肌肤上一圈又一圈沁了血迹的绷带,一时间竟然无话可说只能像是默认般地点头。然后治子小姐只是笑,只是笑,好像听见什么足够让她笑上整年的笑话,好一会儿伸了她纤细柔荑点点芥川的唇——不要说,龙之介。唯独你不要回答。

 

芥川敛下眼眸一声不吭,但治子小姐指尖落在唇上的触感又是那样真实。有些微凉,感受不到为人应有的正常温热。芥川龙之介把两手重新揣回长风衣的口袋里,他觉得他想去看看塔外的耀眼星空是否真正如同黑童话里那般。

 

深邃而美丽。

 

 

——

红椿静悄悄在严冬的凛冽寒风里盛开,明烈得灼目。芥川龙之介低头往围巾里缩了下脖子,指节冰凉拢在长风衣的兜里微微攥紧了些,椿花在寒冷里颤抖,连带墨绿叶片一道瑟瑟作响。直到一片枯叶凄美在半空打个旋儿飘落,便连同了那整朵红椿一道零落在地。

芥川面无表情地目睹了全程,倘若治子小姐于此刻回眸或许会弯下腰拾起那朵完好的红椿,低垂细密羽睫细细端详好一会儿再抛回原处。

 

可是单薄的治子小姐正昂起头凝视冬日里湛蓝的天空,过长的袖子堪堪盖住通红指尖,蹩脚针法歪歪扭扭织出来的条纹围巾正颇为随意地在恰似天鹅般优雅线条的脖颈绕了几圈,不知能否真正起到一点保暖的作用。治子小姐骨架纤瘦,穿上大衣更像是把整个人都放进那浅驼色的大衣里面,擦了正红的唇彩连带脸侧被冻得微红却像气色健康的未成年般。芥川把视线挪回治子小姐身上,冬天的阳光正毫不吝啬地挥洒那点看似明亮的光彩,站在下面却比阴影里没什么太大的差别。

 

治子小姐没什么表情,她淡淡凝视的时候上挑杏眸里倒映出玻利维亚的天空之镜,带了点茶褐色又沁了些许鸢,总是不怎么服帖的长卷发还是随便地垂在两侧。芥川鲜少跟着治子小姐离开那好像重复没完没了黑夜的塔,每次出门呼吸新鲜空气都带了点珍惜的虔诚。是忽然地一只白鸟张开翅膀画了道弧线,飘落白羽治子探手去接,又是一阵风过——羽毛乘风不知飘到哪个角落。

 

芥川只是看着治子小姐流露了一瞬间的落寞,然后又悻悻然把手指缩回袖子里取暖。阳光还是正好的样子,治子小姐踏着高跟的羊皮靴子,可芥川早就逐渐拉成青年人的身长,并肩走在一起竟没太大的差距。她身上有粉玫瑰的淡香,只是丝丝缕缕地沁染到空气间流淌,魔女并不厌倦日光却总是无精打采的样子,芥川只能把它通通算到那束还算凑合暖的阳光头上。

 

“龙之介,龙之介。龙之介你会爱上魔女吗。”像是漫不经意的肯定句又从背着手往前走的治子小姐口中飘出来,芥川的脚步停顿了片刻,在寒风里治子小姐随手从路边买的热饮正执着地发挥本职工作,可温暖入口换来的只有两人不约而同的沉默。治子小姐的话语像诗,又像亘古魔女的低吟,她总带了点上扬的尾音,似乎真的在独幕剧的舞台上吟诵歌德或兰波。

 

芥川长到现在已经被问了不下百次,可是治子小姐一次也不让他把心里所想的答案说出口。往往那微凉的指尖抵在他的唇上,就像被魔女念了魔法般无法真正说出口,其实芥川从未见过治子小姐有看过高塔书柜里那些蝌蚪鬼画符一样的羊皮卷,乌鸦随便撕扯筑巢也毫不在意的样子。他不再继续往下思考,点头和摇头也变得沉重——或许他触碰不到名为爱的东西,也可能只是行走在模糊的边缘却分毫不察。

 

是如此地进退两难。

 

治子小姐没说什么,只是带着他回到日复一日重复黑夜的高塔里。魔女永远属于这座高塔,属于封闭的窗户,还有聒噪烦人的乌鸦。芥川从未如此试图逃离这座收养了他的高塔,就像不懂爱为何物的人逃离过于汹涌澎湃的感情。他看过治子小姐从瓶瓶罐罐中间挑选妻子般慢慢把自己变得光彩照人,也看过她折断口红在镜子边上涂抹讪笑着的儿童画,治子小姐给了他第二次生命,却又忽远忽近若即若离。

 

—我只是想出去看看外面的星空。

 

 

——

芥川缄默地重复塔内的每日,种子在沃土不断生根发芽,直到长成入云大树。他将行囊搁置在塔的底层,不自然地特意避开那些前代魔女遗留的人工魔法智障,却总是只坐在那包袱前垂了眼眸许久任凭思绪纷飞。黑乌鸦的智商上线落在芥川身侧总算是知趣地闭嘴,用滴溜打转的小眼睛观察一会儿果断决定不没事找死来打搅这尊思想者索性扑扇翅膀只象征性留下几根停滞的黑羽。

 

“龙之介,龙之介。”就像凭空出现在栏杆上,治子小姐还是那袭棉布的白裙,纤细双腿随性晃悠只要重心前倾便摔落在底层的石板变成一朵由白骨里盛开的红花。她只是眯了眼对着芥川笑,扬起下巴的弧度一如往日那明艳的魔女,这次却停顿了许久直到芥川有些不自然地摸着鼻尖咳嗽几声才收敛了直白看着他的目光:“龙之介,你爱我吧。”

 

芥川被这肯定句的疑问惊得抬头,却正对上治子小姐垂下来的视线,还有一滴滑落脸侧的泪珠。她又像是呢喃,颤抖的肩膀更如枯叶蝴蝶般瘦弱,像是担心芥川没有听到地再次重复:“龙之介,你爱我吧。”然后给予我死亡的寂寞。芥川愣了几秒,像是默认地低了头不说话,他的情感向来僵硬不擅长应付如此猛烈的狂喜或悲伤,然后把脸埋进黑风衣的立领里半晌才回应一个沙哑的气音。

 

这次轮到治子小姐沉默不语,她轻盈地从护栏上跳下来,落地的声响甚至没有惊动那些丁点喧闹就忙四下逃窜的黑乌鸦。魔女提起素白的裙,转了一圈像一只扬起翅膀的白鸟,然后微卷的发丝拂过芥川的面庞,亲吻便是这时候落下来的。治子小姐的吻柔软却微凉,像半夏花开跳跃的晚风,又似晨雾里划过带了露水鸢尾花的蝶翼。

治子小姐在任凭我离开么,芥川淡淡地想。

 

直到他看见治子小姐交与他来往高塔的魔术,低阶简单连魔法都称不上的幼齿咒语被刻印在羊皮纸的古老卷轴里。一时间芥川口齿张合几下,却一个字也无法发出声音,然而全知全能的魔女只是轻巧地扯出个媲美三春桃花的笑容,不死的魔女不论多少次的死亡,剩下的还是归来的反复。

 

芥川沉默着推开高塔,迎着刚打好的草莓酱般的新鲜阳光,只留给塔里的治子小姐一个黑色的背影。

 

治子小姐笑得欢畅却泪流满面,她把那少年捡回高塔又坐视不管地看着长大,就像前代魔女从路边的水沟里拉扯出一个收敛了脏污和落寞的女孩,然后一声不响地让她同那些反复盘旋的黑鸦与青蛙度日。魔女的职责是守护这座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矗立在这漫无边际异空间里的高塔,可太宰治子热衷于以一个漠然的旁观者去嘲讽那些花红柳绿里的灯火阑珊,直到白鸟不知飞向何方,夜晚还很长却灯火连绵成片,光怪陆离变幻交织在一起就像月光猫眼里朦胧的梦境。

 

她看过肆意纷飞的粉红玫瑰园,还有天穹与海洋连绵成火焰的晚霞,可是连路灯下的飞蛾都不愿逗留。香软的脂粉气息同梅子酒的醇厚糅合在一起,全知全能的魔女小姐又用正红的唇彩在雪白墙壁上画下一道触目惊心的痕迹。魔女或许属于冰冷的大海,也可能属于东京天空树触碰过的蔚蓝苍穹,或许还属于倚着浴缸淌血马拉的身侧,但这所有的所有里面唯独没有芥川龙之介那袭黑色的长风衣。

 

太宰治子摸到一把平时用来裁纸的美工刀,随意掂量两下便习以为常地往手腕上用了点劲划下去,脆弱的末端神经勤奋地工作顿时将来自肉体的痛感准确地传达至大脑。缓慢渗出的红艳鲜血像一团十足十的永恒活火,没什么温度的清冷又像芥川平日里那身黑漆漆的长风衣。黑暗就是在这个时候狂欢着冲出来,好像全世界都在因为魔法的神奇而欢呼雀跃,叫嚣着占领理智的时候空落落的世界好像只有一瞬间地被填得满满当当,纯粹而鲜活地跳跃着。

 

不老不死的魔女敲打着灌满颜色诡异药水的玻璃瓶子赶跑那些唬小孩黑童话里标配的癞蛤蟆和乌鸦,然后是三个月,五个月,再到一年。太宰治子似乎迷恋上了独自沉睡在那个囚禁她追求死亡小空间的日子,比起成天被堆成小山的魔法书埋起来等待家门被重新敲开她更热衷于让意识颤颤巍巍地急速下坠,天知道芥川龙之介那个往外跑就回不来了的小子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魔法还是那些陈旧的魔法,束缚了死亡的小空间也还是那个小空间,窗户外的阳光漫过书架也照不到捆绑了魔女的小房子,满屋子空落落的黑暗张开带了尖牙的大口。太宰治子懒洋洋地趴在正对厨房的小桌子上想念来自芥川的热腾腾蟹粥,只有蟹肉罐头和老魔女留下的青蛙乌鸦的魔女生活就是在日复一日的枯燥里浑浑噩噩的积灰养蘑菇。

 

然后芥川那个麻烦小孩终于在一个魔女连微卷的长发都不愿打理的清晨解开塔的封印回来,带了晨雾里苹果花的馥郁和一如既往的冷漠。他面无表情地拉开厚重的窗帘,清晨第一缕晨光熹微正跳跃在封死的木头架子上——治子小姐,能邀请您去世界的尽头转转么。

 

治子小姐甚至来不及细细端详那还是一身黑色长风衣的芥川,她把茶褐色的长发细细打理。芥川的视线却一直没有离开,就像在看稀有的珍宝,治子小姐散了那粉红玫瑰香的发,缓步走过去便拢过他始终微凉的身子,像是低语般问他道“龙之介,龙之介你去了哪里?”

 

芥川的心跳停滞了一瞬,然后又鼓动起干枯的胸膛,揽住治子小姐纤细身体的手拂过清晨沾染露水的粉红玫瑰般轻轻触碰到那分明的蝴蝶骨,触电似的停下动作。他皱皱鼻子一句话都没有说,逃离似的试图将视线转移到别处却不知道应该看向何处,只好游离一圈又重新回到治子小姐藏了仙女座星系的鸢色眼眸里一五一十:“我去看了大海,去看了东京天空树,还有蓝黑色的夜空。”可是蓝黑色的夜空上没有想象中的那些璀璨繁星,唯一的那颗北极星被塞在天空和大海之间的灯塔里。

 

名为太宰治子的魔女披散那卷了玫瑰香的长发,在莹润了周遭点点扬尘的日光下又落了一地金粉般灵动。她或许只差背后那双透亮了晨曦和花香的精灵翅膀,灵巧扑扇的时候便不着尘土地飞进芥川心房里那充斥黑与白的花园。意外地治子小姐竟默许了他无谓的邀请,世界的尽头这样只能哄骗三岁小孩的无理令芥川不自然地咳嗽了几声,像是被沉进无声的海洋里缓缓吐出几颗水泡。

 

芥川还是那身治子小姐赠予他的长风衣,可治子小姐却簪了朵娇媚的粉红玫瑰花,裙摆蓬松层叠轻盈的薄纱,像一只真正自由无法被杀死的白鸟。他们又一次迎着阳光出发,这次却是场无根浮萍的随波逐流。

 

他们携手路过圣托里尼的爱琴海看被上帝打翻的一罐蓝色颜料,经过赫尔辛基冬雪消融春天重瓣粉红蔷薇的花海,感受莱茵河畔从远方阿尔卑斯山脉吹来的风带着远古灵韵和清冷凉意。治子小姐走走停停,却始终环绕着海岸线与寂静的山岭,她走得随性却比芥川更驾轻就熟,在波罗的海边披了镂空钻石花的白纱,魔女提起洁白柔软的裙摆拢过潮起潮落的浪花,泡沫泛白却无法媲美她的如雪肌肤。

 

“龙之介,你什么时候才能吻我一下。”

 

回答她的只有又一次的沉默,芥川尝试着开口话语却被斯堪的纳维亚半岛的清风所带往西伯利亚的候鸟耳畔,连绒毛都不曾飘落半分便落尽冰层碰撞的北冰洋。太宰治子的鸢眸黯淡无光,她蠕动着擦了暖粉色口红的嘴唇,娇艳成一朵重瓣蔷薇花的样子花心却写满落寞与苦楚。魔女不愿得到具体的答案,就像潘多拉的魔盒里其实满溢灾难和痛苦,胆小而虚妄的人触碰一点柔软的边缘都颤巍巍地缩回手去。

 

芥川又开始了安静少言的往常,海风咸腥掠过他干枯的发丝,黑色的长风衣翻卷在呼呼作响。他不懂爱为何物,也不知治子小姐口中所寻觅的爱究竟缠绕着怎样彩色的幸福,他守望着不愿伸出手的治子小姐就像灯塔在守望寂寞的海洋,偶尔吐出几颗空虚的气泡。他看到治子小姐潮湿的手指抚过镂空的头纱,天边的火烧云正好是最盛大的艳美,灿金、绛紫还有火红通通被丢进燃烧的火炉直至蔓延到海平面的彼端。

 

“龙之介。”“治子小姐。”

 

然后回应的只是跨越万水千山的拥抱。那晚斯堪的纳维亚凉风阵阵,月光剪碎了波澜荡漾在床榻的翻云覆雨间,治子小姐细密的亲吻落在芥川的颈侧,他看到氤氲白雾下魔女那划痕与绷带反复交错的支零破碎,一时间被锋利的刀刃扼制了脖颈。芥川尝试触碰,治子小姐不愿离去,他们世界末日般搅乱一床肮脏的湖水,粉碎了一朵渐变花瓣的粉红玫瑰花。

 

龙之介,你爱我吗。治子小姐隔日捧了大把的粉红玫瑰花,两条纤瘦的长腿摇晃在裙下沿着小路一直走、一直走。凉风亲吻她细软的卷发,白纱裙或许比小女孩手上的棉花糖更美好罢。治子跳上一阶石板,明艳红唇张合终于向芥川抛出神秘的疑问句,她流光溢彩的眼眸里满是山风吹拂的花香,远方的教堂奏鸣晚钟的回荡,又是一场即临的火红晚霞。

 

芥川不知如何回答,他或许真实爱上那永恒不老不死的魔女,或许还游走在爱很的边缘摇摆不定,可治子分明就在身边,两人的温度却始终无法晕染至对方的心房,或许只是随风飞扬的蒲公英对清风的乍见之欢。粉红玫瑰花的香气还在游荡,治子小姐空虚的、不愿向世人展示的魔女外表下隐藏的什么东西好像就近在眼前的模样,芥川抬手轻咳了几声,在逆光的治子小姐本是鸢色的眼眸中看到了流光溢彩的星辰——他只将这飘忽不定的幻觉归功于心里同海潮声一齐翻涌的鼓动。

 

治子小姐牵了芥川的手不断往上走,苍穹边缘云翳交合层叠簇拥中心火球抛洒一日最后绚烂,朱红、绛紫连带着些许灿金,云朵晕染出晚霞的清梦。这是一片寂寞的山岭,昏暗光亮是太阳送给今日最后的浮夸,治子小姐将头抬起来的时候笑盈盈地迎了晚风,花束扔下枯石每一片花瓣都在风中肆意飞扬,她再一次地问他——龙之介,龙之介,你什么时候能亲吻我一下呢。

 

这是芥川第一次带了虔诚贴近治子小姐,唇瓣相抵却丝毫没有温度相互传达至内里,他看到那双鸢色的眼眸里沉寂着的虚妄灵魂,从来不愿剥离的伪装下隐藏的那颗怯弱的心逐渐投入冷却的冰水。治子的意识像是被卷入漩涡,她急速下坠的身体里只剩魔女空虚的外表,她好像又看见了那囚禁了她追求死亡的小空间,仔细凝视却发现那是一团冰冷而燃烧的粉红玫瑰花。

 

芥川一时间无限悲凉,他伸手拥抱那冰冷的枯骨白花,不老不死的魔女身上还有那丝丝缕缕的粉红玫瑰香气。这样就好,这样或许真的才好,亘古的礁石下从前是被钉死的蓝鲸与波浪,他们投身死亡的黑暗里孤苦又无助。结束这场浮生梦境的相遇犹如天使在云端歌唱坠落的星辰,不知是哪个肮脏的小孩被光鲜亮丽的魔女从水沟里拎起来还用倔强的寂寞眼睛无声地打量这个空落落的世界。海鸥振起白翼停顿在洋流环抱的不冻港,粉红的玫瑰花只剩燃烧后的死气残骸。

 

这里是斯堪的纳维亚半岛,星星在极黑永夜中坠落。适合聆听塞壬女妖的歌谣沉沉睡去,走进光怪陆离的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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